“哦对了，明天体育课，东边树荫底下，我等你。”

许朝阳轻飘飘的话传进林晚耳朵里。

说完，许朝阳把书包往肩上一甩，转身又走了，发尾在走廊的灯光里划了个利落的弧线。

林晚没想到她还会转回来，更没想到她会约自己见面。

但现在林晚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了，“我等你”。

许朝阳？等她？开什么玩笑？她们都熟悉到这种程度了吗？她感觉手心都是汗，那支许朝阳借给她的铅笔还攥在手里，笔尖硌得她生疼。

虽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，但已经没时间在这耽搁了，晚自习还有五分钟开始，她急急忙忙跑向教学楼。

教室里的灯光白得晃眼，林晚把自己塞进座位，翻出英语书，摊在桌子上，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。

同桌赵晓芸正跟前面的同学嘀嘀咕咕讲物理题，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，模糊不清。

刚才怕晚自习迟到，只顾着跑，这个时候才感觉自己的后背出了一层黏腻的汗，校服贴在皮肤上，又凉又难受。

但不影响她偷偷地用余光瞥向教室前排靠窗的那个位置。

许朝阳也早已经回来了，在低头学习，也许是物理竞赛题，也许是什么别的。

反正看起来挺认真的样子，手指头还在无意识地转着一支笔。

她怎么跟没事人一样？唉，人家随便一句话，只有自己在这煎熬这么长时间。

但她又清楚的知道许朝阳的状态是正常的，不正常的是自己。

林晚心里像堵了团湿棉花，又闷又难受，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委屈。

整个晚自习，林晚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游离状态。

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古文的虚词用法，声音抑扬顿挫，她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。脑子里的两个小人一直在打架。

去？你去干嘛？跟许朝阳坐一块儿？她那么显眼，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？王璐她们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呢。

“你们看，上次许朝阳帮了她，这次又巴巴的往人身边凑，以后许朝阳八成是甩不开了！”

不去？那许朝阳会不会觉得你不识好歹？会不会觉得你胆小如鼠？以后再碰见，她还会跟你说话吗？

还会理你吗……

这两个念头搅得她头都快炸了，但还是没有分出胜负。

下课铃一响，她几乎是第一个冲出的教室，一路小跑着回到家。

林晚把自己全身裹进被子里，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，寂静的黑暗里，那三个字更清楚了。

“我等你。”

许朝阳说这话的时候，是什么表情来着？

是不是歪着头，嘴角带着点笑，眼睛亮亮地看着她？

好像还有点期待？

期待？

林晚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，立马反驳，怎么可能？许朝阳那样的人，对你能有什么期待？

也许就是看你总一个人待着，有点可怜你罢了，像第一次体育课那样。

她烦躁地在被子里翻了个身，老旧的床板嘎吱嘎吱响。

“晚晚？还没睡啊？”门外传来林晚***声音。

“嗯，这就睡。”林晚闷闷地应了一声，鼻子有点堵。

她强迫自己闭上眼，可眼前全是许朝阳，篮球场上潇洒恣意的许朝阳，图书馆里认真解题的许朝阳，食堂里拍案而起的许朝阳……

最后一个是折返回来跟她说“我等你”的许朝阳。

林晚睁着眼，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。

她又想起图书馆那道题，许朝阳的那支铅笔，带着点她手上的温度，在自己那张乱糟糟的草稿纸上轻轻一划，就解开了死结。

那一瞬间的醍醐灌顶，还有那一点小小的开心，都是真实的。

黑暗里，她好像看见了许朝阳背着书包走出图书馆时，那无比利落的背影。

早上刚六点，闹钟就响个不停。

林晚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教室，跟着同学们一起自习。

从前觉得度秒如年的枯燥课堂今天却过得异常快，眨眼就到体育课了，集合的哨子声大得刺耳，自由活动刚开始，人群呼啦一下就散了。

林晚定在原地，脚底像生了根。

眼睛穿过闹哄哄的人群，越过绿油油的草地。

远远地瞄向操场东边，那几棵梧桐树底下的石凳子，空着，许朝阳还没来。

意识到这点，她又想跑了，反正许朝阳也没来不是吗？

哈哈哈，当然是开玩笑的。

她只是想想，腿还是很诚实的挪到了石凳子跟前，离那凉冰冰的石面一步远，然后停下了，就那么直挺挺地戳在那儿。

好在许朝阳没让她等多久，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，又快又利索。

林晚看见许朝阳穿过稀稀拉拉的人影，朝着她这边走过来，许朝阳没穿校服外套，就一件宽松的白T恤，露着胳膊。

许朝阳远远就看到了杵在石凳边，一动不动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林晚，所以直接走到她跟前站定。

她歪了歪头，嘴角咧得更大了，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看着林晚那张不知所措的脸。

“来了？”她开口，声音脆生生的，尾音还往上扬了扬。

就这俩字儿，不是问句，更像是在说“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”，带着一股子理所当然的劲儿。

所以林晚没回答。

许朝阳随手拍了拍石凳上压根儿没有的灰，自己先一屁股坐下了，动作又自然又放松。

一条腿伸开，舒舒服服地往后靠在树干上，眼睛看向远处踢足球的那帮人。

“坐啊，”她没回头，语气随意得像在招呼一个老朋友，“站着不嫌累得慌啊？”

林晚看着许朝阳那副自在样儿，看着那张在树影里带着笑意的侧脸。

那道无形的一直横亘在她们之间的鸿沟，在这一刻，似乎被这简单的两个字，悄无声息地抹平了一点点。

于是林晚晕乎乎地在石凳子的另一头，坐了下来。

屁股底下是冰冰凉凉的石凳子，她和许朝阳中间，还能再坐下一个人。

但这是头一回，她坐在了有太阳光的地方，坐在了许朝阳身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