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凉的矿泉水和老冰棍的纸袋子被林晚小心地抱在怀里，她跑得有点喘，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。

“给。”她把冰棍儿和一瓶水递给许朝阳。

许朝阳一把接过冰棍儿，利索地撕开包装纸，咬了一大口，又拧开那瓶冰水，咕咚咕咚灌了几口。

林晚也打开剩下那瓶水，小口小口地喝着。冰凉的水滑过喉咙，驱散了刚才跑动带来的燥热。

她看着许朝阳大口啃冰棍的样子，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。

这跟球场上那个光芒四射或者图书馆里专注解题的许朝阳，好像有点不一样。

“谢了啊。”许朝阳咽下嘴里的冰，又随手把包装纸塞进口袋，动作自然得很。

她晃了晃手里剩下的半瓶水，看向林晚，“哎，刚说到哪儿了？哦对，咱班那几个踢球的……”

她又开始兴致勃勃地吐槽起刚才看的球赛，哪个谁跑位太死板，哪个谁传球时机不对。

林晚安静地听着，偶尔点点头，或者小声“嗯”一下表示自己在听。

许朝阳说着说着，目光扫过林晚虚虚挨着石凳边坐的样子，眉头微微皱了一下。

她忽然停下，身体往林晚这边挪了挪。

林晚吓了一跳，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。

“躲啥？”许朝阳啧了一声，伸手拍了拍石凳中间空出来的那块地方。

“往里坐点，坐那么边儿上，一会儿掉下去我可不管你。”她语气里带着点命令的感觉。

“哦。”林晚应了一声，往石凳中间坐了一点。

这下，她和许朝阳之间，只剩下半个拳头的距离了。

她能清晰地闻到许朝阳身上混合着老冰棍的清甜气息，这距离让她心跳有点快。

许朝阳似乎很满意，重新靠上树干。

“对了，”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，侧过头看着林晚，“王璐那帮人，后来还找你麻烦没？”

林晚被问得一怔，连忙摇头：“没，没有了。”

自从上次食堂被许朝阳当众吼了之后，王璐确实没再当面说什么难听的话，顶多远远地投来几个不怎么友好的眼神。

“那就行。”许朝阳哼了一声，把冰棍棍子咬在嘴里，含糊不清地说:

“她们那帮人就是欺软怕硬，下回她要是还敢欺负你，你就告诉我。”

告诉许朝阳？林晚实在想象不出自己跑到许朝阳面前告状的样子，她赶紧摇头：“不用了，我自己……”

“你自己？”许朝阳打断她，把冰棍棍子从嘴里拿出来，上下打量了林晚一眼，那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“就你这小身板和小胆子？”

她嗤笑一声，“得了吧，就你这样的，十个捆一块儿也吵不过她那张嘴。”

这话说得太直白，林晚脸上有点挂不住，但又没法反驳，只能闷闷的低下头。

许朝阳看她那副蔫头耷脑的样子，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，语气缓和了一点：

“哎呀，我的意思是，以后在七班，我罩着你。”

“你罩着我？”许朝阳这话让她完全反应不过来。

“对啊，”许朝阳一脸理所当然。

“就王璐那种人，还有那些不长眼的，谁再敢说你闲话或者欺负你，你就跟我说，我去找他们聊聊。”

她把“聊聊”两个字咬得很重。

林晚看着她认真的表情，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。

这感觉太陌生了。

从小到大，她都是被忽略、被排挤的那个，习惯了躲在阴影里。

现在突然有个人，还是个像太阳一样耀眼的人，说要保护她？

“为什么？”林晚几乎是脱口而出，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困惑和一点点的委屈，她怕许朝阳只是可怜她。

许朝阳其实也没想过为什么，对她来说就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而已，她歪着头想了想，像是在组织语言。

“为啥？”

“看你顺眼呗。不行啊？”

“还是你有意见？”

她最后那句带着点玩笑似的威胁，让林晚下意识的摇头：“没有。”

“那不就行了。”许朝阳像是解决了一件大事。

“就这么定了。以后体育课自由活动，你就来这儿。省得你一个人躲西边喂蚊子，还看那些破单词。”

她指了指脚下的石凳。

林晚看着她那副我说了算的样子，心里竟然感觉到安定，虽然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。

“知道了。”她最终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，但那份默认的意思却很明显。

许朝阳也不需要她发表什么长篇大论的感言，她伸了个懒腰，“行，事儿说完了。该干点正事了。”

她弯腰从自己放在地上的书包里，掏出那本厚厚的物理竞赛习题集和几张卷子，往石凳上一摊。

“老王布置的那几道破题，你做了没？”

林晚有点跟不上她这跳跃的思维，愣愣地摇头：“还没有。”

“那正好。”许朝阳把那几张卷子往林晚那边推了推。

“第三题，那个斜面加弹簧的玩意儿，我卡住了，你帮我看看受力分析吧，我总觉得哪儿不对。”

她说着，已经拿起笔，在自己那张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上点着，眉头又习惯性地皱了起来。

林晚看着突然塞到自己面前的物理卷子，她有点懵：“我物理不行的……”她物理是弱项，自己都搞不明白，哪能帮许朝阳？

“啧，谁让你解题了？”许朝阳不耐烦地打断她。

“你就帮我看看，这个力我画得对不对？方向是不是该这么标？”她凑近了一点，笔尖点着图上一条歪歪扭扭的箭头。

“就这儿，我总觉得它该往这边，可公式推出来又像该往那边……”

她专注地盯着试卷，鼻尖几乎要碰到纸面，长长的睫毛垂着，完全沉浸在了物理的世界。

林晚看着近在咫尺布满困惑的侧脸，再看看那张被涂改得面目全非的试卷，也凑近了一点，目光落在许朝阳指的那条代表弹力的箭头上。

“我记得老师说弹簧被压缩的时候，弹力方向是指向让它恢复原状的方向？”

她有点不确定，说得磕磕巴巴。

“恢复原状的方向？”许朝阳像是被点醒了什么。

“对啊！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！这么简单的原理。”

她兴奋地抓起笔就在草稿纸上唰唰写了起来，“我就说嘛！感觉怪怪的！谢了啊林晚！”

林晚看着许朝阳专注改题的侧脸，听着那熟悉的沙沙声。

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两人并排的石凳上。

她悄悄地，往石凳中间又挪了一点点。